陈言/文 佳能珠海公司补偿方案一事受到中国舆论场的注目后,中国公众对佳能的好感暴涨。日本企业(中国)研究院也于2月15日在官网用中日双语发表了《佳能珠海公司的补偿方案为什么引起轰动》一文,对佳能珠海补偿方案一事的影响做了分析。

小泽秀树2005年来中国任佳能(中国)有限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后,作为其校友的笔者与他时常在同学会上聊天,作为记者也多次采访过他。研究院发表珠海方面的文章后,笔者意犹未尽,想找个专访的机会,听小泽谈连续18年在华工作的感触,谈为何关闭珠海工厂?为何如此吸引了媒体、和其他企业的注目?今后将如何在中国布局?中国业务在佳能集团中到底能够做到多大?等等。

日本企业在华高管通常两年、三年一换。调走刚刚熟悉中国市场的人,派一个对中国市场不一定有多少了解的新人来接任,对这种做法的一般解释是,日本企业的管理方式主要依靠的是组织、模式,而非个人。据说企业管理模式固定更有利于维持在华生产的稳定。想必这样做是有其依据的,但我总感觉,近十几二十年来中国市场可以说是日新月异,如果没有对中国市场的足够了解,单纯靠固定的管理模式,市场的开拓很有可能出现问题。

佳能让小泽在华连续工作18年,在管理模式上与其他日企有着巨大的不同。也正是在小泽的悉心经营下,佳能相机在中国的销售出现了连续的飞速增长,而且从相机扩展到了打印机、印刷设备、医疗设备等新的领域。在拓展市场的时候,如果没有对新市场充满激情、敢于开拓的精神,则很难获得如此成绩。连续18年在中国负责相关业务,尤其在小泽已经出任佳能全球副总裁的时候,依旧将主要精力放在中国市场上,始终如一地勤奋开拓,保证了佳能在华经营的稳定,业务成绩能不断攀升。

2月24日,趁佳能发布新产品EOS R5 C之时,笔者再度专访了小泽董事长。

小泽秀树(右)与本文作者合影


访谈

Q:日本企业(中国)研究院

A:小泽秀树

Q:几年前的同学会上,您显示手机拍摄的月亮照片时,我顺带问了一句:“是佳能的哪款相机拍摄的?”记得当时您迟疑了一下,回答说:“是手机拍摄的。”不是用相机,而是用手机,感觉您和我们普通消费者一样,尽可能用手机摄影、摄像的方式记录日常生活。是不是这些年智能手机的崛起,给数码相机带来了很大的影响?是不是这种影响已经在珠海工厂那里显现了出来?

A:近年来智能手机在市场上迅猛崛起,以前有很多用户购买卡片机用来照相,但是现在他们手头的智能手机已经够用了,这导致了一部分数码相机客户流失。卡片机在逐步失去低端市场。这不仅仅是佳能一家公司的事情,可以说是相机业界整体面临的重要问题。从业界整体看,90%以上的低端相机份额都因智能手机的崛起而出现了失落现象。

你肯定知道,珠海工厂生产佳能集团面向全世界销售的卡片机,这些年情况非常严峻,但我们还是打算坚持到最后,一直在做多方努力,在经营上不懈地做各种规划,在努力持续这里的生产。非常可惜的是,两年前出现的新冠疫情,让全球对数码相机,尤其是卡片机等低端数码相机的需求进一步大幅度下滑。

在市场已经非常困难的时候,卡片机所需要的以芯片为代表的半导体、零部件严重供货不足,这导致珠海工厂的生产面临雪上加霜的局面,终于难以为继。在这种情况下,珠海工厂的员工、管理层,不得不流着眼泪,最终艰难地做出了停止生产的决定。

Q:关闭一家工厂并非一件简单的事。不少中国本土企业做起来都会遇到相当多的困难,外企困难也会不少。从媒体报道的情况看,佳能在处理关闭珠海工厂的问题上,尤其在补偿金方面做得令人称道甚至惊叹。作为中国公司的董事长,您说说,佳能为什么能够做到这点?

A:我个人和珠海工厂有着很深的渊源。珠海工厂是1990年成立的,那年我刚好结束了在美国长达12年半的工作,回到了日本。那时我是课长,负责珠海工厂生产相关方面的工作,尤其在1990年到1992年这两年当中,我本人参与了珠海工厂在中国的筹建,为了克服一个又一个的困难,多方联系、多方努力、多方奔走,直到工厂顺利建成。我本人对这家工厂有着深厚的感情,要我们做出停止生产的决策,真的非常艰难。

在做出停止珠海工厂生产这个决策前,佳能对于珠海当地的生活水平以及珠海周边相关工厂的招工情况、招工具体政策都进行了非常彻底的信息收集研究,通过这些工作尽可能帮助珠海工厂的员工在解除劳动合同后,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对生活的影响。

网上有评论说佳能给的待遇太高了,但我们结合珠海工厂的现实情况,给出的相关补偿毫不过分,是应该给员工进行的补偿。我们对不同层级的员工,不同工龄的员工,比如说工作五年的人和工作三十年以上,甚至工作了三十二年的人,对他们的补偿金是不一样的。在兼顾各方面因素的情况下,拿出了这个结果。

我们的处理方式,与当地政府部门、工会、合作伙伴等方方面面进行了协调,整个过程十分顺利。

Q:珠海工厂的关闭,应该对佳能在中国的业务不会有太大的影响,但还是想问一句,下一步佳能在华战略会如何布局?

A:我在去年提出了一个新的佳能(中国)战略,那就是到2035年,佳能(中国)要在佳能集团当中成为销售冠军,成为销售公司中的第一。这样目标和过去我们一直实施的中国战略相比,可以说是更上一层楼。

佳能(中国)的发展方向已经非常明确。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,我们今后可能会进一步加强医疗设备、半导体、商用印刷、安防监控等相关领域的投资。与此同时,我们原有的强项,比如相机、打印机(包括复合机)等等,如果有了好的项目也准备推进。

其中医疗设备是今后佳能在中国需要重点发力的一个领域。中国政府在积极推进国产化政策,比如在医疗设备及医疗信息化等领域,外资企业需要考虑与中国本土伙伴的合作。佳能(中国)今后的发展思路将更加灵活,做法也会更加的灵活。

佳能在商用印刷、半导体生产设备方面,在世界上也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。相关领域的技术、产品是佳能(中国)面向2035的长期规划的重点,今后我们将加快步伐,推动在中国进一步拓展业务。

Q:小泽先生在中国连续工作了18年,而且今后可能依旧会继续下去,这和我所熟悉的日系大企业的管理方式有着很大的不同。

A:我确实在中国工作了18年,现在我也绝对不愿意走!当然,如果我把佳能(中国)搞得关门了,我的老板肯定会把我调回日本。

我自己有个远大的志向。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干到2035年,去完成我的世界第一销售公司的远大目标,但是我会朝着这个目标继续奋力前行。


作者系日本企业(中国)研究院执行院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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